今天紀錄片的名字叫做《日本之恥》。
2017年10月,好萊塢女星艾米諾蘭等人針對美國金牌制作人韋恩斯坦性侵多名女演員的丑聞,毅然發起了“反性侵、反性騷擾、反濫權”運動,繼而引發了眾多有類似遭遇女性的共同倡議,史稱“Me Too”運動。
伊藤詩織
圖片上的女性,名叫伊藤詩織。
她是日本歷史上第一個,通過公開自己姓名與長相訴訟性侵案件的女性,使得“Me Too”在日本畸形的性文化下得以受到關注。
伊藤詩織是一位才貌雙全的新聞人,有著光明的未來,卻不曾想對她實施性侵的竟是她多年憧憬且尊敬的業界前輩。在不斷訴訟的過程中,伊藤愈發察覺到一個事實—她要面對的,絕不僅僅是一個禽獸那么簡單,而是日本數千年男尊女卑的社會地位和愚蠢腐朽的法律。伊藤渴望呼吸,她選擇同體制對抗,無論結果如何。最終,伊藤詩織將自己的故事編輯成冊,名為《黑箱,日本之恥》,英國BBC廣播也如實記錄了伊藤維權的全過程。
尊敬的前輩=禽獸
2015年4月4日,伊藤詩織醒來時感到一陣眩暈和疼痛,她被一個裸體男人壓在身下,這個男人顯然正在“忙活”,根本沒有察覺伊藤已經醒來。
「我被強奸了」。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伊藤試圖阻止男人,但是他太強壯了,伊藤詩織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口上廁所。她進入衛生間,通過鏡子審視自己布滿抓痕的身體。衛生間擺滿了男性刮胡刀和護膚用品,伊藤明白了,現在這個地方,是自己一直向往的新聞界前輩,山口敬之下榻的酒店。
地獄
伊藤詩織感到渾身乏力,但是頭腦還算清醒。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走,可是山口敬之怎么會錯過機會,他早已堵在衛生間門口,強行將伊藤再次摁倒在床上。
“好痛,請停下”,伊藤用日語哀求道,沒想到這反而取悅了山口,他變得更加興奮起來。
“What the fuck are you doing?”(你他媽的在干什么?)伊藤用英文罵道。
山口有些吃驚,他哄勸道:我喜歡你嘛,想盡快帶你去華盛頓,你合格了。
聽到這句話,伊藤詩織癱軟在床上,伴隨著疼痛的是無休止的恥辱感。
起因
一直以來,伊藤詩織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記者,事實上她也是這樣做的。美國的留學經歷,讓她對駐美記者這份工作情有獨鐘,而山口敬之正是日本TBS電視臺駐華盛頓分局的局長,同時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好友,安倍晉三的自傳正是出自他手。
伊藤詩織給這位大名鼎鼎的局長寫了一封求職郵件,沒想到山口敬之邀請她在一家壽司店面談,伊藤欣然答應了。酒桌上,山口對求職的事情閉口不談,伊藤有些起疑,她喝了一盅酒,只覺得天旋地轉,之后的事情便全然不知了。
二次強奸
逃出酒店后,伊藤詩織處在嚴重的創傷后遺癥里,她不斷回想那晚的對話。
伊藤:對一起要共事的人,你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情?連避孕措施也沒有,假如我懷孕了怎么辦?
山口:一會兒我要去趕飛機,路上給你買一盒口服避孕藥就好,現在我們一起洗澡吧。他說的滿不在乎。
事發后的第五天,伊藤詩織選擇了報警。
在日本,對于強奸罪的定義是:當事人必需遭到陌生人的攻擊,并且因為回擊而受傷,才能稱作強奸。如果不曾哭喊求助,等于默認發生關系。因此現實就是,伊藤幾乎不可能贏的。
在案件審理的過程中,警方的態度始終是冷漠、官僚的。
案件還未審理前,接手案件的警員就告訴她:這種事情常有發生,立案偵查難度太大了。在伊藤的強烈要求下,警方才不得已審理下去,然而他們絲毫沒有顧忌女性個人隱私的意識,伊藤不得已一次次復述當晚的經歷,一遍遍自舔傷口。
最扯的是,警員讓伊藤躺在一處藍色的墊子上,并在她身上放了一個等同真人大小的人偶,盡可能“還原”那晚的姿勢。
你是處女嗎?一些警員問一些與案件無關的東西。
整個過程近乎于拍攝A片,伊藤詩織不斷重復自己想要遺忘的東西,宛若受到了二次強奸。
“對方是有名望的人物吧,而且你和他是同一個行業工作,對吧?今后你恐怕沒有辦法在新聞界立足了,付出努力換來的人生也要泡湯了。”
這就是日本警方的態度。
勾結
經過一系列非常人的取證后,案件終于獲得一些進展。然而,在日本警方準備逮捕山口的當天,高層突然叫停了行動,不僅撤銷了逮捕令,甚至更換了受理案件的警員、檢察官。
這意味著,伊藤詩織用無數屈辱換來的情報付之東流,山口敬之可以繼續逍遙法外。
“我也沒有辦法,這是警視廳最高層的命令。”警官說道。
伊藤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陷入絕望。
我并非勇敢,只是別無選擇
事后伊藤了解到,叫停案件的,是時任刑事部長的中村格,他和山口共同認識一些安倍晉三身邊的日本高官,并有密切聯系。
當刑事訴訟被駁回,伊藤詩織選擇用民事訴訟做最后一搏。同時,她決定公布自己的姓名與長相。
“在日本,女性公開遭受性侵不可想象,我并非勇敢,只是別無選擇。”
這種絕望的抗爭,哪怕有百分之一飛可能也要進行嘗試。然而,事與愿違,主流媒體的輿論幾乎清一色倒向山口敬之。
“蕩婦”、“婊子”“靠睡覺換取工作”,這就是網上對伊藤的評價。
一名叫山田美緒的女議員甚至說道:本案中,她作為一名女性有很明顯的問題,在男人面前喝醉酒,還失去了記憶。
畸形的文化生態
在日本,街道中充斥大量的色情雜志和廣告,女性被無情的工具化。她們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許在公開場合談論自己受到侵犯的經歷,許多人甚至認為,這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日本的強奸指控率每百萬人中只有十人,是英國的1/50,但這并不意味安全,因為人們的普遍觀念是:沒有說不,就等于同意,哪怕你被人下了迷藥。
伊藤詩織
強奸,是對一個人靈魂的殺戮。
伊藤在《黑箱》的序言中說道:直到現在,我們仍對反復出現的性別歧視、性暴力習以為常,我們避忌談這些事,我們的聲音被壓制,被迫沉默。
「當我談起我的經歷時,有人說:日本女性不會講述這么羞恥的事情,伊藤詩織不是日本人。」
「無論我們生在哪里、在怎樣的環境中成長,所有這些歧視、騷擾和暴力都不應被容忍。」
在伊藤的努力下,日本推行了新的法律,不僅把強奸罪的刑期從三年延長至五年,而且取消了“受害者親告”的規定,盡管這根本算不得什么進步,但是總算邁出了第一步。
伊藤詩織仍在抗爭中,她的民事訴訟還未結束。但是,她以弱小的身軀對抗整個社會,無論什么結局,終究會喚醒沉睡的人。命運由自己掌控,而不是無端奉獻給流氓和強權,對詩織如此,對我們也是如此。這是伊藤詩織的戰爭,也是我們的戰爭。
祝女孩好運。